15年祭
奶奶从1999年离开我整整15年了。有几年光景,经常的梦到她,仿佛活着的样子,坐着跟我说话,以至醒来好久,才意识到是梦。“逝者长已兮,生者常思思”,可叹!奶奶,但愿我今天坟前祷告,您能听到。
想想总是年轻不经事,总觉得死别是很遥远的事情。1999年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实习了,记忆中第一个经手的患儿历经磨难,最终离开,我站在楼梯的转角流了很长时间的眼泪。不久就传来奶奶中风倒下的消息,回来的时候,一向整洁雍容的奶奶躺在床上,白发散开,目光呆滞,竟是不认得我了。我把奶奶头发归拢至脑后,抹的一丝不苟,跟平时一样的光洁,把她指甲全部剪的整洁干净。老爸几十年的干部了,还是原来的作风,故作轻松的讲,年纪大了,终是会走到这一步的,好在现在有吃有喝,仿佛还可以保持现状,活到100岁的样子,我也没有意识到会有分开的一天。等我再回来时,奶奶已经不在了,突然的走了,居然也没有通知我,大概当时在期末考试?那个下午,看到空荡荡的床,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他们不理解,年纪大了,活着受罪。突然走了也是好事。那么多年,常常想起那个午后,常常梦中惊醒,我们经常觉得,这也重要,那也重要,考试重要,工作重要,可对于我,奶奶在那里,比什么都重要!
我出生起,奶奶眼睛就看不见了,所以,大概她应该不知道我的样子。我从记事起,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安静的坐在一个凳子上闭目养神,晒着太阳,头发永远梳的一丝不苟,听到卖头巾,卖发咭的,她会应声,然后会出门去买几块干净的包头纱,收着。她很少时候歪着坐,基本都是衣物整洁,坐姿挺拔。她很嫌弃我妈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男丁,但是不嫌弃我,所以很小时候我经常坐在她脚边,听她给我讲一些陈年旧事,尤其鬼故事,她是信佛的人,认同轮回报应,所以故事讲的真真的,我每次听都又害怕又想听。我还跟着她念经,每次总是捣蛋的多,比如拿她的经去做麦哨,她也并不责怪,初一、十五跟着她去路口烧经给过路的野鬼,她念念有词,以至于觉得肯定有孤魂的存在。
稍大点我就跟外婆了,奶奶家距离外婆家也就一里地不到,长身体的时节,经常会饿,奶奶每天做晚饭的时候,会匀出一小碗饭来,她自己吃好,洗刷好后就把它放在锅里,灶里添一把麦草,闷着。我夜自修结束就会溜到奶奶家,揭开锅盖就可以吃到,即使有时不去,她也会照旧不误。80年代末,口粮并不宽裕,大伯家也时有怨言,但是,好像从没中断。奶奶还操心一件事情,她总觉得我妈妈不在家,我没有人教,不会做饭,以后嫁出去会吃亏。经常省着口粮由着我糟蹋,教我做麦饼,麦脸,馒头,当时很小年纪,居然做了一手好麦饼,周边人家都会叫我去帮忙,现在倒是退化了。我考上大学时,家人都很开心,奶奶坐在村口大骂,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怕女儿跑的太远,心野了,怕我有不安定的将来,当时真是又气又笑,如是现在,我应该告诉她世界在变化,我会努力过好,不至于让她忐忑,不放心。
大学的时候,回家就很少了,奶奶也一度觉得力不从心,有一段时间跟我们同住,但是她不喜欢,最终还是搬回自己的小屋独自生活,凭心而论,妈妈对她嫌弃她不会生男丁的挑剔已经释怀了,对奶奶还是好的,但也许她更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我陪她的时光也更少了,她对于我外地求学这件事也不那么在意了,有一次谈起温州,她说,以前经常会有挑货郎挑着温州来的虾皮,鲞,鲓头来卖,你小时候啊,让你闭着眼睛偷点虾皮尝尝,你就是不偷,别人家的孩子都闭着眼睛摸一点,以为大人看不见,言语间充满对温州鲓头的回味跟向往。就这么点念想,我也没放在心上,以至于她走了,也没有尝到我带的鲓头。
奶奶,又是一年清明节,再怎么多的悔意跟思念,也不可能再看见您安详的坐着晒太阳颂佛经,您如地下有知,但愿我们祖孙俩今晚梦里相见。
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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