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
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 今朝两相祝,脉脉万重心 。诗酒同行乐,别离方见情。 寻常相见意殷勤,别后思量梦更频。山川几千里, 唯有俩心同。 ——刘禹锡
ICU 病房的床上躺着一个80多岁的瘦小的老妇人。喉头插着气管插管、床边架着呼吸机。双目半开半合、意识似昏似醒。床的另一侧挨坐着一个年岁相仿的老头子,一手支着拐杖,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老妇人树皮般干瘦皱瘪的脸庞。口中呢呢喃喃:“玉,你没事吧?玉,你好点了没有?”
近几年,老妇人身体每况愈下。每年入冬、天气一转冷、她都会因体弱感冒诱发肺炎而住院,进而继发肺气肿、呼吸衰竭而转入ICU病房,靠气管插管、呼吸机来维持生命。等来年春暖花开、天气好转,才枯木逢春、迎来新生。
而每年,随着老太太入院,这对耄耋老人的情深意笃,便成为ICU病房最温馨、最浪漫、最厚重、又最苍凉的一幅风景画。五六年来,老妇人做了二十多次气管插管,苦痛受尽、折磨遍历,但每次都在老伴的声声呼唤、殷殷抚摸中挺了过来。 是那枯枝般的双手的殷殷抚摸、赶跑了小鬼的拉扯?是那呢呢喃喃的声声轻唤、令那阎王也于心不忍?
今年,老妇人终于燃尽了她最后的一滴油。床上卧着的她,如一张飘落的风筝,静息无声。床边没有了老伴往昔的声声呼唤—他已经老年痴呆了,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了爱恨情仇的感知;她去得安详又平和—该是去的时候了。
闻一多说:“新在你追我赶的出来,旧在你推我挤中不心甘情愿的消亡。”我想,她,是去的十分的心甘情愿的吧!她不是他结发的妻子,他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在人生的风烛残年,她得到了一个女人最最想得到的东西,不管以前的生活多么的风雨凄迟,此生都不再有憾!
坐在办公室的桌边,默听着工友用推车咕噜咕噜把老人推去太平间,那声音绵远悠长,牵出我脑中洛夫《爱的辩证》中的诗句:我在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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