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杨梅树
又是一年杨梅红。我们全家人齐聚在八仙桌前,品尝着父亲从山上新采摘来的杨梅。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凑上前去,一边拣着那些个儿最大,颜色最黑的,一边鼓着腮帮,任那酸溜溜,甜滋滋的酒红色果汁在齿颊间四溢。我们是如此满足,以致于都快忘记,大家这几年来为杨梅树的事情不高兴了很多回 呢。
初种杨梅树是在七年前或是更早?也不知父亲什么时候,在满山的灌木丛和“狼株笑”之间挖了三个坑,随意地种下了三株杨梅苗,小苗间株距就1.5M左右。父亲对这事情好象没怎么在意,后来在我的印象里,谁也没有去过山上了。直到三年前,一个经常在山上打理果树的邻居路过我家门口,跟父 亲提醒说,你们家的杨梅结果了。我才听见父亲说:“知道了。”然后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兴高采烈地答应前往。
但是到了山地,我却有些失望,人家的杨梅树,枝叶修剪得整整齐齐,树的形状也好看。只有我们家的杨梅树,是完全自由地生长,这边枝旺盛极了,那边却很稀疏,似乎长什么样,全靠他们自己的能力。并且,因为树都已经大了起来,树与树之间茂盛一些的枝叶都相互交错,挤成了一堆。倒也奇怪,没怎么管的树吧,果子长得倒是像模像样,比别人家里也多出很多,大出很多。我于是跟父亲建议:“咱们家的树太密了,应该要移一移才好。”父亲“哦,哦”地应付着我的意见,埋头想事情。我对于父亲作为一个农民,一开始没有处理好株距的问题,很有想法。
第二天,父亲对我和老公宣布说,应该要把杨梅好好管起来,从明天开始,你们下班了,就一起去山上翻土。刚开始的时候,大伙都兴致勃勃,觉得把山地管理起来也是很好的事情,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山上的植被一般根深蒂固,挖山就是要挖了他们交错着的根系,才干了几天,两个男人的手上都是水泡了。被挖了土的灌木丛等晒了几天太阳就死了一些。但是下了一段时间的雨,它们又鲜活了起来。我开始觉得这样做无用功太明显,并表达了我的不满,父亲仍然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我行我素,每天坚持去山上挖土。我更认为父亲在种地方面根本没有好经验,也更加断定了父亲这个老农民的不合格。
直到一天,我无意中看见有一户人家的山是灰色的一片,那应该是山上所有的植物都死了的颜色。就赶紧回家把这个现象告诉了父亲,希望他少做一些无用功。但是父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坚决地说:“不行,这是用某某农药的结果,太毒了。”我若有所思,在用农药这事情上有点赞同父亲的意见。挖土的活整整持续了两个夏天,山上总算看上去有些样子了。父亲在他新开辟出来的空地上,又种上了几株杨梅苗,杨梅山看上去有点生机勃勃的感觉了。
就在我们觉得父亲有点毅力的时候,他却干了件很糗的事情,在山上燃烧土木灰,把消防队的人给引来了。听说是卫星检测到了火灾,父亲的举动引起了消防隐患。虽然未造成任何损失,父亲却因此被批评教育了一回。我们就说,还好呢,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否则多危险啊!父亲一边说,怎么可能危险呢,我是在空地上烧的,我把周围的土都挖了才烧的,父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们都看见他其实多么懊恼。倒是杨梅树大概欣喜土木灰的营养 ,长得更茁壮了。
杨梅可以上市的季节,人家都忙着选个卖钱,父亲除了摘一些杨梅给自己和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尝尝,便是去山上松土。父亲去年在杨梅树的管理上又多了点心思:要把杨梅树旁边的一棵枫树枝叶给砍了。我说:“多可惜啊,枫树红红的,多好看!种棵枫树多不容易呢”但是父亲还是固执地坚持砍树枝。我心里觉得让老公爬到十米多高的一棵枫树上,把枫树的大部分枝叶给锯了,这个工程也够巨大的,何况那天还下着大雨。老公愣是冒着雨爬上树把那些树枝都处理好了。“哦,是因为枫树把杨梅遮阴了,所以才要砍的?”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开窍想到了这点就忍不住问。父亲没有正面回答我,却得意地笑了。我突然觉得父亲可爱起来了,觉得他做农民还真有自己的一套,或许他不是一个好的农夫,不太懂果苗的管理技术,但这么多年来 ,我们家的杨梅树在果子成熟后从来没有喷过药倒是实在的。
我们人类喜欢以改造自然为特长,但是大自然里,有些平衡或许是我们根本不应该去触碰的。我的父亲是知识最贫乏的农民,但用他最古老的农耕方法给我们种植了最健康的果树。当我们全家可以放心地吃着自己家出产的绿色食品时,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农药和催红剂带给我们的伤害。我们品尝着甜美的果实,不必担心吃坏了肚子。这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应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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