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着患者的感恩
有些记忆如碎片般支离破碎,会不经意间在某个寂静的夜晚侵蚀着神经;有些记忆却如同完整的图像,一幕幕,如老胶片般吱吱呀呀的旋转,使你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些挥洒不去的记忆常震憾着我的心灵,让我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要善待每一个生命,善待每一位病人。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大年初一,尽管没有下雪,但阴沉沉的,异常地寒冷。我刚好在老家享受着我的“天伦之乐”,说“天伦之乐”那是因为作为三班倒的护士来讲,一个完整的节假日也实属是难得的。可就在这一天上午,一位年纪七十多岁的老头,在一位穿着十分简朴的中年人陪同下,几经周折来到了我的面前。他满脸笑容却又略带歉意的表情:“小崔护士,还认得我吗?我的老太婆是***。”我当然记得,半个月前他的老伴因患脑中风在我们病区住过院,后因经济困难自动出院,出院时还留置着导尿管与鼻饲管。“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她的尿管掉出来了,当地诊所医生说不会弄这个。今天一早我就和儿子来到急诊科请求帮忙,但急诊科说非得将病人带来才行。可我们家离这儿实在是太远,病人也不方便搬动,如果不插回尿管,她就得被尿憋死了。我是问了好多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你的!所以想请你帮个忙……”看着老人家殷殷地目光中满是焦灼,我没有丝毫考虑就答应了。
我来不及吃中饭,就陪老人到医院,帮助老人准备了导尿必须的相关物品,搭乘老人和儿子雇租的拖拉机上路了。
老人家位于广度的一个小山村,具体地名我现在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尽管他们父子俩执意将拖拉机后面中间的好位子让给我坐,由于一路多是石子路,加上山陡弯多,一路颠簸还是让人觉得浑身不适,晕车想吐。坐了近一个小时拖拉机停下,我以为到了,没想到下车后还得徒步再走近二十分钟山路。
老人和老伴所生活的小山村,确切地讲,这真的不能算是一个村,因为总共也只有十几所房子,后来才知这只是一个自然村。这个村是建在半山腰的,山顶还有积雪在,这样的村庄在这样的冬季总感觉要被人们忽略掉,也备感凄凉。
他家的房子虽然破了点,但是还算扎实,比起外面真的温暖了许多,加上床旁的火炉倍添了几分温馨。病人我差不多已认不出来了,已经形销骨立。我查体后发现病人真的尿潴留了,膀胱区充盈明显。我想找自来水洗手,老王叔不好意思的说:“水冻着了,(水是从山里接过来的)”说罢,给我端来热水,并一边用手试探着水的温度。我一边洗手,一边听老人介绍这儿的情况。说真的,从小到大,我没来过山里,也不了解这样的环境。也没有想象过山里人的生活,听了之后心情异常的沉重。我顺利地帮病人重新插了导尿管,更换了鼻饲用的胃管,仔细地和老人交代了相关的护理注意事项,就匆匆地和老人告别了。临走时,老人用生满老茧的手紧紧拉住我的小手,眼含泪花,语音颤抖地说:“你真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说完还让儿子送我到停拖拉机的地方,再让拖拉机送我回仙城。我谢绝了老人执意要给我的一百元出诊费,相关导尿管和胃管的费用我也善意地欺骗老人说是科室的,不用付,事后自己代付了。
在回来的路上,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并没有因为帮了别人的忙而有半点颀慰之情,不知是理解老人家还是同情老人家,心里酸酸的,除了凄凉就剩下无助了。
当年的春节过后不久,老人让人捎来了感恩的冬笋。清明后的一个午后,老人一个人来到了我所在的病区,找到了我。老人告诉我他的老伴已经离他而去了。老人还是感动地拉着我的手说:“虽然她走了,但你还是我们家的恩人”。
转眼老人的老伴去世有十年了,但之后的每一年春节前后,我总会如期收到老人自己种的土特产。我总不忍心拒绝老人的特殊礼物,因为我觉得只有自己收下了老人的礼物,才能让老人开心与心安。我不知道这样的礼算不算受贿,至少我的心灵在备受受贿的煎熬,这并不贵重的礼,时常让我为之无法释然。
我很庆幸自己是名护士,让我去结识那么多真实而感动的生命,并能够有机会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他们。其实,也正是他们赋予了我生活和工作的价值与意义,并使之充实而多彩。于坚说:“图片是时间的遗址,遗址已成废墟,我却在废墟里捡拾记忆。”也正是这些图片才让我血液中的每一个细胞沸腾。
不时地感恩着患者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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